还是孟锁锁。我睁开眼睛,竟然觉得有点好笑。相濡以沫七年,乍然见我这般惨状,就算是无关路人,也要心颤一下子。可我的夫君竟怕我死得太慢,便趁着新鲜热乎,先将我杀死为敬。甚至下手前,他嘴里念的,仍是教我相信他那个锁锁师妹。就算孟锁锁真找到复活之法又如何?这个女人,如冤魂缠身,恨不得每分每秒占据我们的生活。夺我幼子,抢我夫君,几乎将我的人生彻底摧毁。若没有她,我恐怕还死得开心些,死得甘愿些。宁昭却只顾享受第三者的追捧,在孟锁锁那里找不到平衡之道,便扭头要我一忍再忍。他这个人,太自私。我倒要看看,这杀妻证道,究竟能成就怎样的大事业。“大小姐,你醒啦?”侍女惊喜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唤回。我冲她点点头,这才想起观察一下周围环境。大床上尽是繁复精致的雕花,透明床幔轻轻飘荡,如梦似幻,阵阵香气传来,是我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。在山下这二十多年,我过得清贫。宁昭眼里虽有活,但也只是砍柴耕田等等劳作,一心只做他的农夫,不愿再多挣一分钱。孟锁锁却是凌霄剑宗上备受宠爱的小师妹,绫罗绸缎珠宝钗环光鲜无比。我却只有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,全靠自己精心改些小花样。宁昭不语,只是一味挥锄头。决定杀妻证道之后,他连锄头都不挥。大概是因为家里唯一吃饭的人要死了,所以不必挥了。孟锁锁说的话,都是对的,那才是我恼羞成怒的原因。而如今,我的心里,只剩下好笑了。侍女却不知我这些年所受的苦,只转身拿了新衣服奉到我面前,道:“太好了,您不知掌门他们等您等得有多苦,快去洗洗澡,换新衣服。”我点点头。站起身的那一刻,心中连好笑二字都被丢掉,兴奋得无法自抑。我的腿,好了。天呐,我几乎是一瞬间便走出了这房间。原来有一副健全的躯体,是这种感觉,这般健步如飞,这般欢喜雀跃。当时爹娘找到我第一件事,就是向我许诺这副健康的躯体,只要我想,就能拥有。不像宁昭他们那样,口口声声挂嘴上,什么都还没做,便已要我一介卑微凡人感恩戴德。可我竟告诉他们,要再等等,要把宁昭带走。真傻。怎么会傻到为了这种人去拖延几天时间?闺房外,八位侍女手执宫灯,在两旁侍立。方才的侍女走到前面,为我引路。路上我好奇地问了她的名字,得知她叫白鹭,论修为,竟和孟锁锁不相上下。白鹭笑得轻轻柔柔的,丝毫不见孟锁锁那般高傲之姿。她说:“大小姐,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那位锁锁小姐天天上蹿下跳地同凡人计较,有什么意思呢?不要伤心,用不了多久,您就能体会到我说的了。”说完,她停住脚步。我抬起头,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一座巨大的浴池前。龙头石雕中不断有温泉汩汩流出,夜明珠大放光华,四周繁花盛开,热气扑面而来,竟如春天一般。侍女抬手垂眸相送:“大小姐,请沐浴。”这一次,我笑得异常自信。宁昭!孟锁锁!谁还会在乎他们!